「青藤」星轨
*深夜写文，逻辑bug有
*ooc有
*烂俗梗，只是为了完成脑洞
*标题和内容无关
*小学生流水账文笔
*勿上升一切
2082年某天下午
天很阴，云像放在洗衣机里未甩干的床单，拧巴在一起都要滴出水。
朱星杰侧头看了看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思考了半天终于打算从天花板上飘了下来。
他飘的姿势还不是很熟练，严格说起来他也才灵魂脱离了肉身不过一天时间不到。
寿终正寝对老爷子现在很好了。
他看到来哀悼的人里，多数都是这样安慰着自己的妻女孙子。
他也觉得挺好的，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变成了动弹不得的老爷爷，在某一天早上突然轻飘飘了起来，像二十岁的时候一样，充满了活力。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安详的脸，以及不久之后嚎啕大哭的亲人。
接下去的流程他很熟悉，到了这个年纪参与过不少，只是轮到自己身上确实有些微妙。所以他多数时间只是待在天花板上，看着自己这样被「处理」了。
白无常来得很突然，当他正在思考自己该去哪里投胎的时候，那个英俊的帅小伙就捧着书坐在了他旁边。
地府的工作人员都自带道具，朱星杰看了看很羡慕那张舒适的躺椅，虽说他现在也不会觉得累。
“啧，我看看……朱星杰啊……”
被叫到名字的人点了点头，指着自己。
“啧，你这辈子还做了不少好事……怪不得要我过来呢。”
白无常把书合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有一个机会，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一天。现在，麻烦你选一下告诉我。”
朱星杰有些惊讶，像游戏通关之后得到了一份额外的奖励。其实帅小伙的语气并不算好，表情也不太耐烦，显然是做这个事儿做多了，只想赶紧交差回去休息。
看到对方并不算有耐心的脸，朱星杰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任何一天吗？我是……怎么回去啊？”
“对，任何一天。你就灵魂回去啊，难道我还把你躺在下面的身体给你塞回过去的记忆吗！”
“那，那你等等！”
他伸手佯装安抚了一下地府工作人员，脑子里快速思考了起来。他的大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动弹过了，自从他行动不便之后，就日复一日的神游来打发时间。
是回到结婚那天呢，还是女儿出生的时候呢？还有拿奖的那个时候也很想再去感受一下，可是又想回到十七岁再见一下家里人……
忽然有什么画面像电流一样蹿过他的心脏，那种感觉像是他有一次出了意外，医生用起搏器来按压他的胸膛，他那一刻像用力拉扯着被人间唤回。
朱星杰停了十几秒，没有底气的开口道。
“请问我可不可以回到2018年的4月8日。”
白无常愣了一下，很少有人会说具体哪一天，而是形容想回到哪一天。朱星杰这时间限定都直接省去了他翻书的麻烦了。
“确定了吗？”
“嗯。”
朱星杰看到白无常抬起的手心里有光，逐渐朦胧了眼前的一切，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刺眼，让他不由得捂住了脸然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耳边响起了闹钟的声音。
他睁开眼。
不是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也没有老人身上腐败的气息，胸腔里的器官健硕稳重的跳动着。
房间里有着熟悉又想不起来的香味。
周围突变的环境让朱星杰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他伸手去关掉手机的闹铃。眼前的手臂白皙又紧致，在光线下泛着微微的红润。
是年轻人的皮肤，是二十四岁的朱星杰。
他听到心跳变得剧烈，感觉到血液在上涌，身体因为兴奋而变得灼热。他马上站起来跑去了厕所，镜子里的人，是他记忆里漂亮的面容。
还来不及仔细端详年轻的脸蛋，一个声音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朱星杰，现在是早上10点17分，你只有24个小时。”
是白无常。
是了，他现在只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天，而不是真正的回到了年轻自己的身体里。比起自己，要在这天做的事情才更为重要。
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把最后残留的倦意冲去。
他光脚走在房间里，目光触及之处还是停顿了一下。
沙发上堆着卫衣外套，茶几上有饼干屑，半瓶可乐放在地上。歌词本塞在抽屉里，耳机挂在衣架上，还有两包烟放在电视机顶上。
是当年他们一起生活的样子啊。
朱星杰慢慢地走过记忆里的路，最后停在了一个房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拧开了门。
他还在睡，被子把脸盖住了只漏出一些乱糟糟的绿毛。
房间里很干净，昨晚就陪他一起收拾好了行李。行李箱上放着皮卡丘，对着朱星杰的角度跟他大眼对小眼。
朱星杰轻轻带上门，接着去了厨房。
冰箱里是早就准备好的食材，每一样他都记得很清楚。番茄，鸡蛋，青椒，牛肉，排骨，冬瓜还有面。
他把东西都取出来，开始做饭。
朱星杰把排骨放进水里解冻，做着几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动作。他感受到冰在手里逐渐的融化，连这样的触感，也逃不开相似性。
回忆是清晰又明朗，在那天他在收拾完一切，准备吃饭的时候，跟小孩吵了一架。
他们很少吵架，可是那次凶猛又激烈。本来商量好吃完饭陪他一起去剪头发的，结果饭没有吃成，小孩哭着就摔了门跑了出去。
朱星杰也很生气，把所有的食物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那些五颜六色的美味，在小孩走后的几天后开始腐败发臭。
当天晚上小孩回来的很晚，戴着帽子一声不吭的去洗澡，擦肩而过朱星杰闻到他身上有染发剂的味道。
他藏了一根脏辫在家里，朱星杰后来搬家的时候才知道，那时候小孩已经二十二岁了，挺拔的站在自己面前，拿着十八岁私藏的脏辫，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就像当时他倒掉那些东西一样。
当时小孩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走，跟团汇合去拍广告物料，接着就去LA。他拖着行李箱从房间走向大门，轮子在地板上咕噜咕噜的响。
他躺在床上，想着他第一次没让人喊就起来了。
他要飞走了。
可是朱星杰也没去追，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来弥补昨晚的彻夜难眠。
其实啊后来没过多久他跟小孩的友谊就恢复了，又变回了谈天说地的好兄弟，勾肩搭背一起去吃烤肉火锅的好兄弟。
跟所有的兄弟一样。
然后彼此到了年纪结婚生子。
朱星杰收住了回忆，用手背蹭了蹭眼睛，继续去切西红柿。
11点半的时候他把菜端上了桌子，然后去叫他起床。
往日里叫小孩起来得费大力气，有时候时间紧张，就直接掀被子连拖带拽的把人从床上揪起来，再推去洗漱。
今天朱星杰用了生前都没有的耐心，花了二十分钟才把昏睡中的家伙叫起来。把他半扶半抱着推到卫生间，挤上牙膏塞进他嘴里，杯子里的水也接好了。
他咬着牙刷把眼睛瞪大。
“杰哥……我还在做梦吗？”
“是吧。”
小孩皱了皱鼻子，用怀疑的眼神扫视着朱星杰。
“胡巴吃错药了。”
他含含糊糊的一句。
朱星杰伸手往他头上去，小孩以为他要揍他，下意识就要躲，然而手只是停在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快刷，饭好了。”
朱星杰把汤端上来的时候，小孩已经吃了起来，唏哩呼噜的埋头吸面。脏辫随随便便扎在头顶，有一根垂了下来快要掉进碗里。
看着很像他当年剪下来的那根。
朱星杰没忍住就拿手去拨弄他的辫子，给他绕到了耳后。
“你就不能好好收拾下……”
“嘿嘿……”
小孩傻笑着含着筷子，嘴角还黏着一小块辣椒皮，眼睛像玻璃一样透彻闪亮。
朱星杰仰起头，等眼眶里的湿润过去了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下一起吃饭。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朱星杰的手机振动响了好几声，小孩的眼神一下就飘了上去。
他的心里像是被线死死勒住然后提到了嗓子眼上，窒息感让他差点把汤勺扔了出去。
刚刚光顾着做饭完全忘记了关掉消息提示这件事。这个消息其实只是助理发来的行程安排，而当时也确实是引起争吵的源头。
那时候小孩伸手去拿着想看，朱星杰就脑子一热把手机按住了，说了句只有女朋友才可以看。
后来的日子里朱星杰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了很久，为什么当时要说那句话。大抵是怕这个人要走了，要走一年半多的时间，回来就不属于自己了。
两个人的距离进进退退，好像永远差一个什么事情来完美的催化，水到渠成的成为理想中的关系。
那一刻就急了，脱口而出女朋友才可以看手机。
他没想到小孩一下就翻脸了，摔了筷子就跟他吵起来说你什么意思啊，有女朋友了不告诉兄弟啊。
我哪句话说自己有女朋友了？你什么脑子啊瞎tm误解？
我误解什么了你自己不这个意思？
两个人的争吵就像当天的雷阵雨一样，迅速降落，又跟着小孩夺门而出迅速消失。
留下湿漉漉的石板路和朱星杰湿漉漉的眼睛。
现在的朱星杰已经不是当时年轻气盛的青年了，他在小孩面前用手指划开了手机屏幕。
“想看？”
小孩没回复，用他惯用的撒娇表情眨巴着眼睛看着朱星杰。
男人觉得有一点点好笑，把手机立起来屏幕对着他说。
“女朋友才可以看，你同意吗？”
成熟稳重的处理事情不过是你在曾经的路上跌过有多痛，才知道其实稍微改变一点点兴许就可以避免。
就算下了暴雨，也可以一起撑伞，而不是相互躲避找地方避雨。
“滚，不看不看！”
小孩涨红了脸一把推开朱星杰的手，拎起筷子就去夹菜。他看到他夹起的西红柿一共两块，抖着抖着就变成了半块。
朱星杰把手机屏幕塞到他面前，屏幕光映进他的眼里。
“哎呀这下你看到了。”
“朱星杰！！”
黑泡甜心又要炸毛了，可是朱星杰一点都不怕。他用温柔的笑对着气呼呼的少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是鲜活生动的小鬼，像小孔雀一样的小鬼。
生气的时候，耳环都跟着在摇晃。
他不再搭理朱星杰，闷声把饭吃完了就溜回了房间。
朱星杰收拾完洗完又过去了半个小时，他去房间里找小鬼。
那个家伙蹲在柜子后面不肯露脸。
“小鬼，干啥呢。”
“思考人生，你赶紧走别打扰我！”
朱星杰哦了一声，然后说。
“异国恋考虑一下呗。”
小鬼瞬间伸了个头出来，声音炸开。
“异什么国啊！我tm就在LA呆十几天！异地都了不起了，还那么高大上的异国呢！”
朱星杰一下笑出了声。
“异地，你还考虑的挺长远的。”
“啊啊啊啊啊啊……”
“你可闭嘴吧别叫了，邻居又要投诉了。”
小鬼扒拉着柜子一脸怨恨又仇视，他恋爱经验几乎为零，简直被眼前这个人一步步套进陷阱里。
他拼命的揪了揪自己的脏辫。
“那你要跟女生说话的话我弄死你！”
“行。”
“也不准跟其他男的过于靠近！”
“行…吧”
“不听我的我也弄死你！你别老管我，也不准做饭给别人吃！”
“OKOK！”
他的小脑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他的了，但还是感觉很不爽，他从柜子上扒拉下一个帽子带上，又把卫衣帽子拉上，武装上了墨镜口罩之后才从柜子缝里出来。
“陪我去剪头发。”
“好。”
小鬼想挤着朱星杰身侧跑出房间门的时候被对方一把拽住，猛的按进了怀里。
他比他高不了多少，正好能让他的头贴在他的肩膀上。
他感觉到抱住他的人身体在颤抖。
“……别哭啊杰哥。”
小鬼的声音从口罩里闷闷的传出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搂上了朱星杰的腰，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话太重了。
“……哎，哥你没事儿吧？”
“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们吵架了，在我老死的时候也没有再见面了。”
小鬼松了一口气。
“哎呀咋会呢，哥你放心，你死的时候我肯定在旁边哭的最大声。嗷嗷的那种，旁边几公里的人都要投诉的。
“那你不来的话我死都不安稳啊。”
小鬼又沉默了，他没见过朱星杰用这么低这么认真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内心有些慌张就还是故作镇定的去拍了拍他的背。
“肯定来，肯定的。”
朱星杰松开小鬼，把他往外推了几步。
“没哭，骗你的。”
“你眼睛红了。”
“那不是红色素沉淀嘛，行了走吧，你预约的时间要到了吧。”
小鬼瘪了瘪嘴，去拖住朱星杰的手。
“真烦人，多大了还因为做个梦哭，怪不得之前找不到女朋友。”
“现在不是有了嘛。”
“滚，我是男的！”
“行吧，男朋友。”
“没同意！滚！”
预约造型师的时间是两点半，两个人到的时候刚刚好。
造型师带小鬼去清洗头发，朱星杰坐在外面等。在那一天他其实是错过了小鬼剪发的过程，唯独这一段是陌生的场景，他略微有些紧张。
这个孩子不单单是改变发型那么简单，还有的是为了梦想去放弃自己执着和爱的事物，其实那时候他一直想去目睹这一幕，只是事与愿违罢了。
房间里的空调吹的温温热热，朱星杰有些疲倦，他盯着对面的镜子里的脸，觉得有些微妙的陌生感。
那是日日夜夜里只停留在记忆中的模样，是那一年听到小鬼名字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的脸庞。
现在停留的每分每秒，是他做梦都想回到的时间。
朱星杰忍不住站起来想去找小鬼，结果他先开门进来了，他散着一头脏辫，发梢还在湿淋淋的滴水。
“杰哥！”
小鬼啪的一下关上门，把跟在身后的造型师隔离了起来。他蹦到朱星杰面前，快速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他，小小声说了句。
“没洗头发前偷偷剪下来给你的。”
朱星杰感觉到手心有毛毛躁躁的东西，细长的一根。
“我一直都想给你，你要是想…算了你想干嘛都可以，我弄头发去了。”
他快速的吐出一串话，再转身去开门，外面无辜的造型师一脸茫然。
朱星杰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把东西放进了口袋里，但是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当时他是真的想把那根脏辫送给他，也是真的没有送出手，在隔着一堵墙壁的房间里，偷偷地藏了三年。
三年，他没有进去过一次他的房间。
每次都适可而止的停在门口，像有一扇永远都打不开的门，把朱星杰抵挡在外。不管里面藏着多少秘密，他都没有资格知道。
造型师跟小鬼商讨了一会儿，他的目光频频往朱星杰这里游走。终于是忍不住又跑了过来，低声说。
“他想给我剪个刘海儿，弄的头发卷卷的……”
“你脸那么小你还搞刘海，弄背头吧。”
朱星杰想了想那年的情况，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建议，小鬼听完比了个ok的手势。
“别乱学我，揍你啊。”
他做了个鬼脸回到造型师身边，说了几句。
剪头发变化造型真的是很消耗时间的一个事情，开始小鬼还兴奋地跟他聊天，到了后来他自己都有些昏昏欲睡。
朱星杰看着他解散了一根一根的辫子，自然蓬松卷曲的头发垂在脸旁。
这个人啊，果然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小鬼无聊到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刷了好半天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朱星杰一直盯着他看，开口问干嘛看我。
朱星杰也没回避，对着他做了个口型。
你好看。
小鬼哆嗦了一下。
“你恶不恶心！！”
他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又低下头去刷微博。
朱星杰觉得自己说的是心里话，以前没觉着现在发现对眼前这个人，是怎么都看不够的好看。明明在他身边有个好多年，可是好像从来都没有仔仔细细的去看过他。
原来他是这样俊美的样子，眉眼都生的极好，就连自己偶尔吐槽的嘴唇，都是令人心荡的绯红。
彻底弄完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了。
虽然朱星杰说了几十遍真的很帅很好看，小孩还是死死的捂着帽子不肯摘，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恨不得把头埋在卫衣里，艰难又缓慢的挪动。
“你到底怎么啦。”
“我变得很丑了……”
“真的没有，非常帅，就很有味道的帅！”
朱星杰试图把他的脸捧起来，又一次失败了。
小鬼抱着脑袋半步不肯动弹。
“我就是变得很丑，都不会喜欢我了，我觉得我没有信心走一步路了。”
“有我啊，还有粉丝呢，不管你怎么样肯定都喜欢你的。而且喜欢你的人不是因为发型，而是喜欢你的本身，喜欢你的存在。你就算光头也有一堆人叫着喊着喜欢你呢。”
小鬼没说话，倒也没再反驳。
朱星杰蹲在地上，跟他说。
“来，上来我背你。你把头发藏好，我带你跑回家。”
小鬼嗯了一声，听话的趴了上去。
他可真瘦啊，朱星杰这么想到。就好像轻飘飘，马上要从他身上飞走了。
于是他抱的更紧了一些。
然后他开始跑，他很久很久没有跑过了。已经不记得奔跑是什么感觉了，是风在耳边呼呼的吹，是路灯一盏一盏的跳过，是背上的人搂住他的脖子，呼吸急促的拍打在他的发梢上。
“杰哥，我觉得你好像超人。”
他又觉得鼻酸了，他不知道那天这个小家伙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艰难的走回家的。没有人安慰，没有人拉着他，他一个人捂着帽子，像迷路的小狗一样，跌跌撞撞的找回家的路吗？
对不起啊。
他的声音小到被风吹散，后面的人也只是摸到他的喉咙好像动了一下。
好在路不远，不然朱星杰的英雄主义可能就要累死在半路了。他瘫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喘气，小鬼端了杯水给他然后笑眯眯地坐在他身边。
“杰哥辛苦了，等我从LA回来请你吃大餐！”
小鬼举了下手机。
“今天就只能吃外卖了。”
朱星杰挥挥手表示随便，他躺着一动都不想动。他从窗帘缝隙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色，明明出门的时候，还看得到太阳，现在却快要到深夜了。
真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一天。
如果是别人回到过去，去做什么呢？去游乐园约会吗？去肆意妄为的做不敢做的事情吗？
可是他最想要的，不过是跟眼前这个认真点着外卖的人，度过一天又一天，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一起等外卖来，一起打开电视吃外卖，随便说一些有的没的，然后收拾垃圾，再争论谁先去洗澡。
小鬼赢得了先洗澡的权利，他笑着说收拾浴室的事情就交给杰哥啦。其实他没有输过，一次都没有。但跟这个人争辩几句，就是很有意思。
等小鬼去洗澡了，朱星杰把口袋里的脏辫拿出来。
他以前在偶练的时候开玩笑说脏辫很脏，然而他知道，那一根小小的东西带着小鬼本身的香味，是他可以从他俩常用的洗发水里分辨出来，独属于小鬼的味道。
朱星杰挺难过的，他明天就要消失了，这个东西他是带不走了。
原本按照现在的发展，就算未来他们再分开，他也是可以把脏辫留到自己的最后一刻，再一起灰飞烟灭。
是想要一起，灰飞烟灭的。
他悄悄去了一次小鬼的房间，拉开了一个不起眼的抽屉，把脏辫放了进去。那是当年小鬼藏脏辫的地方。
还是留给你吧，我替你藏起来，把你们一起留在这份记忆里。
朱星杰关了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客厅等小鬼洗完。
还好他跟小鬼都是洗澡速度很快的人，他收拾好浴室后差不多到了十点。
还有十二个小时。
朱星杰抱着枕头敲开了小鬼的房门，他正在喝牛奶，看到朱星杰的时候不由得呛了一下。
“我今晚跟你睡。”
“喂喂喂这个发展太快了！！”
“什么发展？”
朱星杰的反问又把小鬼噎到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输，于是把牛奶一放，理直气壮回复。
“兄弟，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你明天就走了。”
朱星杰顺手把房间门关上了，他看到小鬼抖了一下。
而明天要离开这个事情，跟今天大过年的别吵架一样，百试百灵让人屈服。
小鬼没话说了，只能看着朱星杰坐到了自己的旁边。
朱星杰把枕头放好，被子铺好。
以前因为某些场合原因也是一起睡过的，但是那是不可避免，而现在变成了不想避免。
朱星杰看着他还是有些防备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把桌子上的牛奶拿给他。
“我只是说跟你一起睡，没有说要睡你。”
小鬼瞬间满脸通红，一把抢过牛奶狂灌进嘴里，然后噼里啪啦的喊了出来。
“朱星杰你今天怎么回事吧你！！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发什么疯呢！你不折腾我不行是吗！你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要把你赶出去了！！”
朱星杰耐心的听他喊完，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是啊我好急，我喜欢的人明天就要走了，要走一年半，谁知道回来的时候还是不是我的人了。”
小鬼脸上的红像是更深了一层。
“你你你真的疯了！”
“那有什么办法啊，你知道我很难放弃什么的。”
朱星杰的眼里，像是有远古神明低沉的呼唤，轻易地就把他弄得有些晕晕乎乎。
“我爸会掐死你的。”
“你放心，我爸也会掐死我的。”
小鬼说不出话来了，他拉了被子盖在身上背过身去。
“我要睡觉了。”
朱星杰关了灯，在他旁边躺下。
兴许是黑暗给了人安全感，小鬼过了一会儿转了过来。
“你真喜欢我？”
“你哪里觉得是假的？”
朱星杰有些没好气的说。
“可我剪了脏辫，不好看了。”
“我喜欢的人怎么样都好看。”
朱星杰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度，也能在朦胧的月光里看到小鬼咬了咬嘴唇。
然后小鬼靠近了一些，张开手，微弱地发出了声音。
“抱。”
朱星杰感觉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几十年，而他也确确实实等了几十年。在他抱小鬼抱进怀里的那一刻，才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去做了想做的事情。
怀里的家伙像个小泥鳅一样，没过一会儿就安分不下来的扭来扭去。
“那我可以亲你下吗？”
朱星杰试探性的问了问，他总觉得对他不敢太过于逼近。
可没想到小鬼直接亲了上来，不过是点到为止的碰了一下嘴唇。
“亲了！”
小鬼把嘴捂住。
“接下去就不可以了！”
朱星杰被他逗笑了，于是又问他。
“再亲一下可不可以？”
小鬼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下来，磕磕巴巴的说了句那好吧。
他也没想到朱星杰一下翻身压了上来，然后吻住了他的脖颈，他能感觉到皮肤被柔软的嘴唇贴住然后略微吸了起来。
小鬼瞬间爆了句粗口，随即又软声下来。
“不行不行我明天还要拍广告！！”
朱星杰松开了口躺了回去。
“不拍广告就可以吗？”
“也不可以！！”
原来跟他在一起会有这么可爱有趣的事情……
真的特别特别可爱。
朱星杰又抱住了他，并且再三保证不会做什么之后，小鬼才回抱住了他。
“杰哥，我……好像以前抱了你太多次，现在有一点，没什么感觉了……”
小鬼把头靠在他怀里。
“那你要做点别的有感觉的事情吗？”
“喔喔当我没说吧！”
他立刻把嘴闭上，皱巴起了一张脸。
朱星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眼睛，鼻梁。
小鬼感觉痒，笑着往后躲。
“杰哥，你今天温柔的有点变态……”
“你多叫我两声吧”
小鬼有些莫名其妙，问了句啥？
“我怕以后听不到了。”
小鬼露出无语的表情，用手比了一个6放在耳边。
“微信，电话ok？”
朱星杰想了想自己也不应该把悲伤的情绪带到他面前，于是假装笑了笑说自己开玩笑呢。
然而小鬼敏感的发现了朱星杰有些许伤感，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
“杰哥！杰哥……杰哥你开心一点！我保证每天都给你打电话的！好不好？”
看到朱星杰没什么回应，小鬼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叫了一声。
“哥……哥哥？”
朱星杰笑了出来，跟他说别叫了，跟乱伦似的。
小鬼也不介意，悠哉悠哉的说小时候就想要个温柔的哥哥，那样的话就可以在老爸揍他的时候拦一拦了。
他说起自己年幼时像是按了开关，开始滔滔不绝的形容自己的调皮，被妈妈呵斥爸爸打，亲戚说他不懂事之类的种种，像是想把自己的小时候一股脑都塞给朱星杰。
说着说着又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嘴里还念叨着就睡着了。
朱星杰一直听着一直听着，从开始到最后听他的呼吸声。
有着温热的身体，活蹦乱跳的小鬼就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了。这是他朝思暮想，在梦里想过千百回的场景，是他曾经在人生的洪流里逆行时，觉得最遥不可及的一件事情。
这剩余的时间他怎么敢睡，他终于也听到眼泪落在枕头上，吧嗒的一声。
然后有更多汹涌而出的泪水，在他心里肆意妄为，淹没了所有器官。冰凉又扭曲，翻滚着绞痛。他生怕吵醒他，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只能把手慢慢地一点点收紧，想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他就这样抱着他，手臂麻木了也没有舍得抽出，从最深的夜一直到窗帘透出了橘色的光，有啼鸣的鸟儿飞过，扑棱着翅膀落下一片影子。
天亮了，他要走了，他也该走了。
闹钟响起来了，朱星杰伸手去按掉。他刚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去按掉的闹铃。
他其实有私心想，反正都是记忆，不如干脆痛快的让他睡过头，陪着自己留下最后一些时间。
他又真的舍不得，看到他有一丁点儿的为难和难堪。所以他起来了，开始叫他起床。
最后一次叫他起床了。
就像往常一样就好，朱星杰中气十足的喊他的名字，接着掀开被子拖他起来。
小鬼朦朦胧胧的咬着牙刷，一边接过了朱星杰递过来的水杯，大概是脑子还没转过弯。
“杰哥，感觉你变成男朋友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他把泡沫吐在了洗手池里。
“你以前还不是这么对我的。”
朱星杰取下来毛巾给他擦脸。
“因为我以前就这么喜欢你了。”
小鬼唔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认同。
他今天要先去拍广告，晚上回来再取行李。他实行着雷厉风行要多快有多快的收拾好了自己，戴上帽子首饰一大堆东西后就准备出发。
“等我晚上回来我们出去吃饭！”
“好。”
朱星杰眯上眼睛笑了。
“你定我们常去的那家吧，我快到家了跟你说！”
“好。”
“那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谁叫你出去玩都不行的。”
“好。”
小鬼心满意足的去抱他，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带着清爽的牙膏味亲了亲他的嘴唇。
“我觉得好像在一起了又不太一样的感觉了。”
他的眼睛瞳孔很大，眼白有些少，这样才让落下的星星在他的眼里有更多可以占据的地方。
朱星杰知道，那些漂亮的星星里，有一些是他放进去的。原来他放进去的星星，会让他的眼睛更闪耀迷人。
“哥，等我回来啊。”
“知道了。”
像是刚认识那段时间每一天他去上课的时候，稀疏平常的对话。
只是这次他关上门离开，朱星杰等不到他回来了。
他笑得有些脱力，慢慢地扶着墙坐回了沙发里。他看到茶几缝隙里，还是有一些脏东西，他就用力的去擦，特别用力，直到茶几开始摇晃作响。
“你再擦也没用，该走了。”
白无常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响起。
他停下来手，却又不死心的问。
“我不能带走这个世界的东西吗？”
“如果你说被你藏起来的那根东西的话，那恐怕是不能的。”
朱星杰不再说话，他点点头示意白无常可以带他走了。他感觉到身体渐渐轻了起来，像是有东西在带着他的灵魂上升。
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杰哥，你定好位置了吗？”
“我想吃那个上次吃的面了！”
“……我觉得有点想你［图片］”
“［语音］”
“［语音］”
朱星杰大喊着等一下，我要等一下走！他伸手去拿手机，触碰到的一瞬间手机从他的手里掉到了地上。
他已经没有力气将手机拿起来了。
手机的界面忽然跳进了电话，来电显示是小鬼。朱星杰着急的去摸屏幕，划了四五次才把通话点开。
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飘起来了。
“喂？杰哥你怎么不回我微信啊？”
“我……”
朱星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喂……杰哥你听得到吗？”
不管他怎么撕心裂肺的回复，可是却连一丁点儿的声音都无法传递。
就像静止了那样，就像那些年他被阻隔在无形的门外，任何想法都说不出口那样。
这就是死亡。
朱星杰觉得心凉透了，他无助的看着手机里小鬼的呼唤却又无能为力，他感觉到回到这天来并不是要完成什么，而是让他真正体会到死别的切实感受。
他现在就想发狂，恨不得像厉鬼那样钻进手机里跑到小鬼身边，想要一辈子待在他身边永远不分离。
他真的觉得自己疼的快要疯了，他拼命去摸手机屏幕，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指停留在界面也只是幻影，再做任何浮夸的动作再说多少粗鲁的脏话都无济于事。
朱星杰回头想要揪出白无常来理论一番，可是面前白光一闪他回神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老去没有了呼吸的自己。
眼前苍白的一切，是真正的现实世界。
他停住了，挥舞的动作僵持在那里。
这是最后一天了，该来的亲朋好友都来了。
太阳要落山了。
“他没有来。”
朱星杰说知道了，他又飘回了天花板上。
他不知道其他的灵魂会不会流眼泪，只是他看到自己的孙女好奇的抬头，然后跟旁边的人说，天花板上怎么在滴水。
他没有道理要来。
白无常要带他去转世了，问他对真实世界还有遗憾吗？
朱星杰摇了摇头说，其他都挺好的，就是有一点不安稳。
最近在听「放下」这首歌，感觉还挺好听的，晚安。
评论(132)